作者李红艳

（中国农业大学教授）

夏天，是四季的一个极端的状态。这个极端状态，在地球的不同层面，似乎都不太一样。山里的气候总是凉爽的，即便是夏天，也是早晚温差很大。海边的气候也是如此，夏日里带着海里的风，热气很快消散了。地球的状态决定了冬夏的交易，因此也总是透露着一些不寻常。

2021年的北京，春天很漫长，从三月到五月底六月初，衣服都没啥变化，十分枯燥，但是也改变了北京无春天的局面，人们似乎也忘记了，但确乎是一件好事吧。

四季，是大自然赐给人类的神秘礼物。人类似乎也无力改变。就像是在村里调研时，遇到了大雨，村民们会说：这是我们前几日去龙王庙求雨的结果，求雨太多了，结果变成了冰雹，有点多。一定要再去求一次。村里的庙通常十分朴素和低调，不留神，非本地人是找不到地方的。通常在很隐秘的角落，不能喧嚣，也不能热闹，带着那么一点虔诚性吧。

说到虔诚性，便想起大雨时被围困的同学们，恰好在一位会算命的老爷爷家里，老爷爷家里的房子都要漏雨了。也无法抵挡撑着伞避雨的学生们算命的热情，青春在学生的视野里化为对于姻缘的迷恋、对于职业的诉求和对于财力的不确定性。

无论在任何一个阶段，人类总有迷茫的时候。总希望有一种力量，给予一种确定性吧。就像是第二次下雨时，学生们躲雨时，我随口询问了算命的结果，他们直接了当，带着爽朗的语气说着未来的姻缘、财力，就像是真的获得了确定性一般，青春洋溢着的身体，发散着张力。

大自然是个旁观者，还是个淡漠的旁观者。看着人类在寻求中不断茫然，也无动于衷。因此有了诸多流派，都是在给人类解惑。迷惑始终存在，但是人类总是在敬畏大自然中不断突破自然的边界，比如人工降雨，比如龙王求雨。尤记得小时候在院子里祈求雨停的仪式，在院子里放着倒置的脸盘，下面支着一根木棍，念念有词的，当时是因为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，村民们实在是担心农作物的生长期。无论是岁月的那一段，自然的边界，依然还在。

这个夏天，一开始十分凉爽，进入七月后，就不再那么简单了。闷热一如千里地奔走着，人们在感叹之前凉爽的时候，又回到了夏日的浓烈情绪中。夏日是自然最浓烈的情绪，而夏雨则是浓烈情绪的一种释放。当哗啦啦的雨，自然地流动的时候，雨的滴答答，是不是自然的欢笑呢？也或者是自然的哭泣呢？

又进入了夏雨的季节，雨水伴随着潮湿，伴随着云朵，也伴随着夏日的气息。自然是四季的调控者，它带着冷淡又惋惜的目光观看着行走着的人们。人们用各种力量抵抗着或者享受着自然的情绪。自然无所畏惧，也无所谓，它只是在走着自己的路。

昨日在郊区参加乡村啤酒节，下雨了，我们赶紧拉着遮阳伞。旁边的工作人员笑着说，不用担心，看，云要被吹到房山了。周围下雨，我们这里不会下雨。果然，没有几分钟，雨又没了，天又亮亮的。自然又和我们开了个玩笑，它乐呵呵的，遇到了喜事。

技术带了对社会节奏的调整，人们也随着这种调整进入了另一种时间感知。公共场所中，手机已经在控制着人们的时间与节奏。自然的情绪似乎变得无足轻重。自然的时间也在被消解，被遗忘着。虽然人们还在预测着天气预报，但总不是那么准确；尽管人们也是看着天气出门，天气也不总是那么靠谱。
自然观看着人们，人们观看着手机上的信息。自然的情绪，在手机上被遮蔽了，人们在遮蔽里走着四季的时光，也走着生活的岁月。却几乎遗忘了自然的情绪。也忽略了自然的边界。

2021年7月16-18日随笔。